母亲先走,2008年5月10日,母亲节的前一日,汶川地震的前两日。一周前跟她通电话,还约好母亲节再打,谁知竟没有等到那一天。
母亲去后,大哥和大嫂搬回家中照顾年迈的老父亲。我们家只有兄弟二人,我在国外,重担就压在了大哥一家的肩上。按照旧日的算法,父亲已是90虚岁的老人了。尽管有保姆可以减轻一些负担,但哥嫂总要有人陪在父亲身边,牺牲了他们小家庭原本应该更精彩的生活。
父亲是2014年1月14日溘然长逝的。元旦刚过,天气还没有转暖 ,岁末年初是老人最难熬的日子。父亲是1920年生人,享年94岁。他眼睛高度近视,右眼在晚年近乎失明,我带回去的家庭照片他基本看不清楚,我其实只是举着照片当道具,给他讲照片上是什么地方,孙子孙女在干什么。年纪大了耳朵就聋,跟他讲话要高声呼喊。我回到加拿大,他隔三岔五就要通电话。每次打电话我都躲上二楼,关起门来。即便如此,喊声还是会传到一楼,全家人都不得安生。跟他打一次电话,旁人听起来就像吵一次架,通话时间长了,喉咙还会痛上几天。万一我没有按时打回去,他一定会打过来,最难以忍受的,是他总搞不清时差,忽然想说话了,凌晨两三点钟就把电话打过来。在他这个年纪,半夜的国际长途往往意味着最坏的消息,午夜被他吓醒不知多少次。
现在没有人打电话跟我喊了,没有半夜的电话惊醒我了,没有人忘记我一遍遍叮嘱的话了,也没有人抓着我的手不让我回加拿大了,我夜夜都能睡个好觉。可是不经意间,就会被什么所触动,也许是一档电视节目,也许是走过一个地方,也许仅仅是新闻中的一个地名。父母不在了,那个大家庭便不存在了。原本经常要回去探望的家,变成了渐渐生疏的遥远故乡,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城市名称。
这个清明,我再次来到父母的墓前。花岗岩的墓碑很洁净,这是因为大哥大嫂已经在几天之前来为他们扫过墓了。这次我依然是匆匆过客,要在北京停留几日。我多请了一天假,头天夜里到北京,第二天一早搭乘第一班高铁从北京出发赶回太原,前往黄坡陵园祭拜父母,之后跟大哥一家见了面,叙叙亲情,下午再乘高铁赶回北京。
转眼之间,母亲辞世已经九年了,父亲也走了三年。清明无雨,春阳裹着薄雾,柳绿桃红,松青柏翠。我在墓前焚起一束香,青烟缭绕,在和煦的春风里,我向他们诉说着我们小家庭的生活,孩子们的近况,城市的新模样……我会抽时间再来看望他们,即便回不来,怀念也是在心里的。絮絮叨叨中,香已燃尽,再向他们行个礼,告别。
爸爸妈妈,你们安息。
2017-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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