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加拿大国会讲老移民的故事

文/笑言

1923年至1947年，加拿大历史上的排华法案造成无数加拿大华人家庭被阻隔在太平洋两岸长达24年之久。曾经有老华人满腔愤懑地说，24年在加拿大连死刑犯都从监狱里放出来了。

这样一个特别针对华人的歧视性法案，经过几代加拿大华人的不懈努力，终于在1947年5月14日被加拿大政府废除了。2017年，是加拿大建立联邦国家150周年，是一个喜庆祥和的年份。而这一年，又恰逢加拿大政府废除排华法案70周年。

加拿大参议院胡子修参议员（Senator Oh，安省）、迪克参议员（Senator Lillian Dyck，萨省，华裔）和胡元豹参议员（Senator Yuen Paul Woo，BC省）在渥太华国会山共同主办了纪念废除排华法案70周年的活动。

2017年3月29日中午12时，我依约前往加拿大国会参议院拜会胡子修参议员。进入参议院所在的维多利亚大厦需要经过严格的安检，其严格程度比机场安检有过之而无不及。

胡参议员的朱助理下楼来迎接我，她站在电梯前并不急着上楼，而是笑笑说，抱歉我们要在这里稍稍停留一下，胡参议员一直在忙，让他趁这个机会赶紧吃两口东西吧。等我们上了二楼，宾主落座之后，胡参议员开始讲中文，朱女士在一旁不时加入对话，也开始讲中文。

围绕排华法案的出台与废除，我向参议员介绍了我所了解的有关渥太华华人在排华法案实行期间的整体生存状态，以及我采访过的一些老华侨。谈话进行得非常顺畅，不知不觉就过了45分钟。我感谢胡参议员举办这样有意义的活动，胡参议员说，就是要让更多的人了解华人曾经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更重要的是，要让人们了解华人对加拿大所作出的巨大贡献。胡参议员接下来还约了参加活动的另一位主讲人，我适时告辞了。据朱助理讲，胡参议员的日程非常满，基本上每天从早八点到晚八点都有安排，所以能抽出一小时时间会见我实属不易。

我之所以能够进入胡子修参议员办公室的视野，是由于我近几年重点研究渥太华的华人历史，并走访老华侨，实地凭吊先驱，发表了一系列专题文章。这些文章受CFC中文传媒张瑞文先生资助，在他旗下的《新华侨报》上连载了两年。

纪念活动将于2017年5月9日晚由参议院在加拿大国会举办。我有幸成为被选中的五位主讲人（Panel speaker）之一。

5月9日早上忽然收到胡参议员助理的邮件，邀请我们这些主讲人与胡参议员共进午餐，并列席参议院会议，听取胡参议员有关纪念废除排华法案的一个动议。我按时赶往国会大厦，去见证这个重要的历史时刻。

午餐在国会大厦西翼的国会餐厅（Parliamentary Restaurant ）举行，据说在这里一不留神就能碰到帅哥总理贾斯汀•特鲁多，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共进午餐的都是长期从事争取在加华人利益的资深人士，好几位由多伦多赶来。虽然此前未曾谋面，但在查阅资料、看历史视频时，这些名字和面孔是熟悉的。坐在我斜对面的Yew Lee在Karen Cho拍摄的记录片《金山阴影之下》中是主要讲述人之一。

参议院的工作流程安排得非常紧凑，是按分钟计算的。胡子修参议员非常照顾我们，带领我们在会前进入空着的会议厅参观并合影留念。

这里是国家元首与议院共商国是的地方，深红色的地毯、座椅与金箔铺成的天花板营造出富丽堂皇的氛围。因此参议院会议厅也称为红厅（Red Chamber），而众议院的主色调为绿色，被称为绿厅（Green Chamber），相应地，参议院也称为红院，众议院也称为绿院。

抓紧时间在红厅与Yew Lee互相拍张纪念照，机会难得。

会议两点开始。同样是进入刚才参观过的红厅，因为有了参议员开会，所以还要再经过一次更加严格的安检，这次手机不允许带入，必须寄存。安检之后，我们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等待着轮到我们进入的时间。走廊中大约提前一刻钟就一直在回响着沉稳的钟声，提醒即将开始的参议员会议。

我们获准进入的是楼上的座位，楼下正中高椅上坐的是议长，他右手边一侧是当政的自由党参议员，左手边是保守党等在野党参议员。胡子修参议员坐在保守党议员一边。金光闪闪象征立法权威的权杖垫着红色天鹅绒衬垫放在桌上。我们进去时，一位自由党参议员在表彰加拿大空军。正说到兴起处，议长提醒时间到了，会议室内一片轻笑，大家都知道议长的作用主要就是看时间。这位参议员干脆得很，直接说了一句谢谢就坐下不说话了。

接下来胡子修参议员提出动议，提到我们列席时，我们一同起立表示敬意并接受掌声。胡参议员简单讲述了排华法案的历史情况，表彰几位争取加拿大华人权益的人士，他念出了我们的名字。不出所料，他的讲话也被议长打断提醒时间要到了，胡参议员加快语速多说了几句，便有议员拍桌面起哄。拍桌声、起哄声和笑声混在一起，完全是电视中常见的经典场景。胡参议员在他当晚的推特中说：Today, I recognized various activists who successfully lobbied the Government to apologize for Canada’s anti-Chinese immigration policies.

胡参议员的动议完成后，会议继续下面的议题，而我们则轻手轻脚从会议室鱼贯退出。胡参议员在和平塔下国会大厦的正门前与我们再次合影。

期待已久的纪念废除排华法案70周年的活动当晚在国会众议院的威灵顿大楼330号会议厅举行。照例又是一通安检。说来也幸运，这一次活动让我走遍了国会山主建筑、参议院大厦和众议院大厦。

纪念会现场，加拿大国旗刚好在我名牌的旁边。

会议开始时，主持人宣读了加拿大第一位亚裔参议员利德蕙女士（Vivienne Poy）致这次活动的一封信。随后胡子修、迪克与胡元豹三位参议员分别致辞，希望人们永远记住加拿大历史上那段排华的黑暗日子。

我是第五个也是最后一个主题发言人。题目是Effort of Ottawa Chinese during the Time of the Chinese Exclusion Act（渥太华华人在排华法案期间的努力）。我讲了第一位来到渥太华的华人，讲了最初的五个华人家庭，讲了华人墓园的来龙去脉，讲了宋美龄访问加拿大，讲了渥太华华人在二战时回国参加飞虎队的英雄事迹……

会后胡参议员召集与会者合影，他说，我们不可能70年后再相聚，现在就要留个纪念。

加拿大政府废除排华法案已经70周年了，但有关华人的那段苦难史却很少有加拿大人知道。即便在加拿大这样一个多元化的国家，教科书里也没有这样的内容，从政的华人至今尚未有人进入内阁。加拿大华人要成为这个国家的中坚力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百多年来，加拿大华人在不断争取自己正当权益的同时，也为这个国家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多元文化并存下的加拿大人逐渐将自己的家园建设成现在这个美丽平等自由的国度。国会山前的坛火日夜长燃，永不熄灭，与坛火共存的，是源源不断的流水。加拿大，一个具有强大生命力与广泛包容度的国家。